在鄢家村村尾的鄢崮山山坳里,住了一位能掐会算的高人。高人也姓鄢,大名叫鄢开兰,但一向在外面工作,据说还是解放初期的大学生,在武汉一家什么国营企业当技术人员,国学根底深厚,闲来无事,就研究起易经八卦。这也是受他当年父亲的影响,他的老父就是梅山一带响当当的风水大师和相学大师,在那个贫困的解放初期,一个老山区农村人能把自己的儿子送进大学,可想见那位老人当时赚了多少钱,只可惜他在梅山就没有传人。鄢开兰的一儿一女都在大城市里工作,晚年老伴一仙逝,他却跑回梅山来颐养天年,有点落叶归根的意思,说这里山好水好风水好,以后就准备下葬在这里(也有种说法是跟儿媳妇合不来)。他的退休工资不高不低的,儿女们不要他的一分钱,就给他全数寄到梅山来,他就跟着一个近房侄儿过日子。那位近房侄子就像捡到一棵摇钱树,每月一千来块钱的银子水源源不断地流进来,那个老人能够用几个钱?还不是都归了侄儿。老人的儿女们间或还要大老远的跑来孝敬父亲,光这笔钱侄儿也收了不少,侄儿乐呵呵的,待这位叔叔比自己的亲爹还亲,只可惜他自己早就没父亲了,不然他的父亲可能还要见怪哩。侄儿分了一半房屋给叔叔住,生活就由侄儿全包了。这位鄢开兰老先生生就一幅仙风道骨的品相,闲来无事倒把相学、易经、八卦等研究得炉火纯青,看相算命每答必爽,几乎没有不准的,远远近近方圆几十里的人都说他是活神仙,前来拜谒者每天差不多门庭若市。老先生乐在其中,也想多赚几个钱,让侄儿一家高兴高兴,毕竟自己的身前身后大事就全靠他们了。吉开他们多少也是高中生,本来就不迷信,也知道看相算命就是一种数学归纳法,古人们把千千万万的相同命理归纳起来找到规律,因此也有它的合理性,但世间万物都有差异,就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了。吉开高考后在等待高考结果的难熬日子里,有段时间在家里呆着,就曾与建和、兰香跋涉了十几里山路,拜访了这位活神仙。鄢崮山山虽不高,但满山林木茂盛,实有人间仙境之韵:彩云祥雾,绿紫黄橙,难分天上人间;芳园瑞草,溪壑清泉,蕴有回春之意。进入山坳,有一小溪,急流陡水,逶迤而下,奔腾而来。小溪两坡皆杉木,树大林深,阴风袭袭,雾霭茫茫。高人之宅就在小溪右岸,前有碧水长流,背靠莽莽大山,前虚后满,山环水抱,鸟语花香,倒占尽风水之妙。宅前有一巨枫,三四人方可牵手而抱,高十丈以上,有诗赞曰:郁郁葱葱一巨枫,攀梢犹可摘星辰;九秋但见沾红粉,化为仙女下凡尘。 最妙的是这位老先生不含糊,在他的那半栋房屋的房门上边大书:“梅山谪仙人居”。又在门前的粉壁上书:“有缘早把仙人会,瞧瞧大运与流年;月令高低瞧贵贱,六壬神课断吉凶;行人外出问我信,气死先贤吕圣功。”老先生游戏人生,好大的口气。吉开想。进到屋内,屋内香楮焚烧,紫烟弥漫,香烟缕缕,八仙桌上摆着黄色八卦图,凳子上一律罩着黄衫布,童颜鹤发的老先生正襟危坐在桌前,使得狭小的房间更显神秘和肃穆。但前台墙壁上不是如一般相家画着老子或吕道子打座的像,倒不合适宜地供着一幅毛主席画像,这让吉开一直疑问在胸。建和先要看面相。老先生见建和眼阔耳厚,眉弯鼻直,脑门子上宽下窄,嘴角上扬,直夸好相,言曰:“中阳命正,命官高隆,眼大睛白,眉弯带秀,命中必大富大贵,但额前有纹,前路蹉跎,必费一番艰辛。”建和前头无事之时,博览群书,也曾看过几本《麻衣相学》之类的相书,故作深沉地应和道:“‘鼻乃相之中岳’,‘牛眼巨富,蛇眼凶恶,桃花眼色难’,‘法令入口,晚景不佳’……”老先生一惊,眼前这小伙子不简单,也懂相学,故问师从何处?班门面前岂敢真弄斧?建和忙谦虚地说:“只不过看了几本破书而已。”接着给吉开预测前程。吉开报了生辰八字,老先生掐左手算右手,折腾了几分钟,道:“武王伐纣,一波三折。此事可成,颇费劳顿。”吉开忙问劳顿何讲?老先生捏着长得还不算长的白山羊胡须道:“天机不可泄露,相家只负责点到为止。”兰香也想看相,但老先生说:“看相须年满16岁以上,成人面相基本定形方可。”于是兰香也报上自己的生辰,让老先生算一算。老先生又故伎重演,只是折腾的时间更长,达十几分钟,老先生才道:“此命也大富大贵,大红大紫,必成辉煌,但如女娲补天,嫦娥奔月,功成难享,终究水月镜花。”此时兰香才进高一,对其中的语言颇有些费解,就要建和详细解释一次。建和也不知其中玄机,就大声说:“好命好命,大富大贵之命。”